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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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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不少小學初中都認識他的同學,把我們倆小學的關系舊事重提,更加說得繪聲繪色,簡直把他當作我男朋友了。

可是我深知菲菲早已“包”了顧新恒,無論她在不在他身邊,都必須和他保持應有的距離。我清楚知道我們之間的不可能,我相信顧新恒也清楚地意識到這點。但沒有辦法制止大家的傳播,只好用沈默來應對。

但我可以婉轉地提醒他不要寫信給我,不要來學校找我,卻沒辦法完全沒和他聯系。他時不時的寄些學習資料過來,或者讓住在鼓山的方文超等我們都相識的同學帶回來;再不是,他自己也偶爾跑回鼓山,回來就找我。沒有辦法,我只好每次都好說歹說地把陳婧等一些以前的同學拉出去,每次都搞成了像小型同學聚會一樣。

好在高中的學業比初中要緊張得多,我們的見面次數並不多。

鼓山中學這樣基礎差生源不怎麽樣的農村高中,似乎知道自己不如縣城的中學,教學策略完全是笨鳥先飛,就是學習時間長點,再長點,再長長點。似乎時間數量上的超越就是成績上的超越。以至才高一,我們就只有兩個月才能放假回家一次。

再一個,就是繁覆苛刻的校規。年級紀律檢查員無處不在,從上課遲到、早退,到午睡、晚睡遲上床、上床講話;再到晚自修遲到、早退、講話,稍稍違發要求,就動輒得咎,登記扣分,然後本人大名被寫上扣分欄上讓全校師生觀瞻。學校德育處主任是從隔壁鼓山職中調過來的,在鼓山職中已經號稱“學生殺手”。來到鼓山高中後,把對付職中小混混那套全部用來對付我們鼓山高中學生,年級紀律檢查員全部單線對他負責,每人每天抓同學下達數量指標任務。

這還不算,還每周學校師生周會增加每班紀律情況通報,在2000多名鼓山高中師生面前慷慨激昂,就差沒有振臂高呼:“哪個同學不讓我好過,我就不讓哪個同學好過”。“誰在鼓山高中違紀違規,我就讓他出不了校門。”諸如此類仿佛面對罪犯的凜然浩氣的話隨時冒出來,搞得連校長老師們都寒毛直豎,我們下面的學生只有為自己默哀的份。

這讓習慣了非常寬松的高城中學的學習氛圍的我難以適應。比如,晚睡後因為和同學多說了幾句話,被面無表情的紀律檢查員剛好逮住了,明天大名毫不例外地光榮地被貼到了違紀通報欄上了。

教學也是個大問題。真心話,大部分老師的水平與高城中學的沒法比。有水平的老師沒幾個,因為有點水平的,都千方百計往縣城學校上調,或者被縣城學校千方百計要走了。難得有幾個有水平暫時還沒有上調的,算我們幸運。結果我們的運氣太少了。

一些科目老師根本是半桶水,自己都解釋不清楚一些基本的概念、演算、推論,遑論教明白學生了。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我數學、生物等好幾科成績自由落體一樣蹭蹭地往下掉。剛好我們又不幸趕上這幾年高考大改革。本來大學生擴招挺好的,可是馬列原理不是說過嗎,任何事物都要辯證看待的。擴招帶來了高考改革,高考改革作為一個新事物,還要整天探索、調整考試模式。上年度是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生物地理歷史體藝“一鍋燉”式的考試,今年很可能要轉變為“語數英+N”模式,明年又可能轉為“語數英+綜合+報考專業課”模式。

面對改革新事物,市縣教育主管部門無從適應,壓力山大,天天疑神疑鬼,生怕抓不住改革要點,教學指導思想變來變去,不僅教學課本全換了新的,三天兩頭的還冒出一些改革內容的小道消息,讓全縣學校師生落實。鼓山高中學校老師們拿捏不準,參考書籍換了一本又一本,習題書永遠做不完,就像我們也看不到高考的盡頭在哪裏一樣絕望。

☆、第 12 章

高中之後再見到菲菲,已經是高二暑假了。

她放暑假了,專門從縣城騎著摩托車來找我。

自從她讀中專,她家裏已經搬上縣城。回到鼓山,來找我之前,她就已經把能找的都找了出來,拖著一大隊同學朋友,騎著摩托車跟在她身後,浩浩蕩蕩來到我家。

三四輛摩托車一字排開,七八個青春正盛的少年,都跨在熱氣騰騰的摩托車上,好一派鮮衣怒馬少年郎的氣派!尤其是菲菲,只見她跨在一個亮澄澄的新款的男裝雅馬哈摩托車上,下身灰黑色緊身牛仔褲,上身白色緊身短袖T恤,長長的頭發從頭盔裏面灑脫不羈地飄出來,身材修長,性感時尚,引來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在我家門口放聲大喊:“李曉艾,在家嗎,快出來!”

我和弟弟李曉林雙雙從屋裏跑了出來。李曉林看到面前的雅馬哈眼睛都亮了,一臉的羨慕。我向她噓了一聲,順口開起她的玩笑來:“哇,誰家飛女跑到我家來了!”

“什麽飛女!怎麽樣,這麽久沒見我了,有沒有想我。我可是夠義氣的,一回來就找你了。還拉了一隊人馬迎接你。怎麽樣,夠氣派吧。”菲菲指著其他同學自豪地說。

“顧新恒,你下來換下位置。讓小艾坐羅峰的車,你坐我的車。”菲菲說起顧新恒,變得溫柔了好多。

我這才看到顧新恒也來了,正坐在小學同學羅峰的一輛嶄新的豪爵摩托車上。聽到菲菲這樣安排,他明顯有點始料不及。

“菲菲,還是你搭小艾好了,沒必要再換嘛。”

菲菲已經把車停穩下車,拉著我的手走到羅峰的車旁,對著顧新恒撒嬌道:“我就要你坐我的車。”

我看著顧新恒還想爭辯,趕緊插嘴:“新恒,沒關系了。難得菲菲回來一次。”

顧新恒不情不願地下了來,被菲菲一把拉過她的車上。其他人看著菲菲這樣,場面多少有點尷尬。羅峰見勢不妙,插聲對我道:“班長,我們已經在縣城定好了地方,今天大家聚下。菲菲,我們走吧。”

“啊,那我要告訴下我家裏,晚上晚點回來。”我回答。

“晚上你不用回來了,就在我家住吧。“小弟,今晚你姐我包了啊。告訴你爸媽今晚她在我家過了。”還沒等我和弟弟說,菲菲已經搶著說了,然後也不管我弟有沒反應,她招呼大家一聲“走了”,腳下一個猛踩,車頭一轉,雅馬哈“轟轟”兩聲已竄得老遠,其他車跟著,不到一分鐘時間,我家小巷又恢覆了往常的平靜。

菲菲定的聚會地方在高城鑒河邊的一個大排檔,等我們過去,裏面還有三四個同學早已到了。大家找位置坐下來相互招呼。

好些我是相識的,如方文超,羅峰,張啟東,陳善,何曉蓮,李珊珊,都是以前的小學同學;但也有幾個我不認識的。

顧新恒給我介紹,都是以前他們鼓山初中的同學。我問他什麽時候回來鼓山的,怎麽暑假還沒上廣州?他說要在老家呆一段時間才上去,他特意解釋,他是在老家而不是在鼓山姑姑家被菲菲一早扒出來的。

河邊到處是大排檔。這時夜幕降臨,燈影輝煌,人聲喧沸。看得出來,大部分光顧的客人是我們這些暑假同學聚會的學生。

我們定的座位是靠河邊的一處桌子,菲菲像熱情的當家主婦,招呼著大家坐下,然後拉著顧新恒去點菜。三四分鐘,好幾個小吃、熱菜以及一箱珠江啤酒上來。她拉著顧新恒挨著坐下,大家有說有笑、吃吃喝喝起來,從小學到高中,從生活到學習,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

我本來就不怎麽習慣這種場面,又想著自己從高城中學回到鼓山中學,實在夠丟臉的,一晚上多是沈默地聽著他們在說,少有開聲。

桌上點的東西越來越多,啤酒瓶越開越多。大家從剛開始的慢聲細語,聊天回憶,慢慢轉為呼朋引伴、拼酒鬥勝。尤其菲菲和幾個酒量好的男同學情緒越來越高昂,說話的調門越來越高。

有人怕太過張揚,提醒大家說話小聲點,馬上有人回嘴:“出來聚會還顧忌那麽多幹嘛。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讓我們縱情一回!”

有人覺得東西已經點得太多了,不要再點了,菲菲不服氣:“這點東西算什麽多。不用擔心,有我買單!”

有人提醒不要喝太多酒了,等下回去還要開車。馬上就有人伸長脖子紅眼睛質問:“你還是個男的呢,別這樣扭扭捏捏。人生難得幾回醉,今晚我們要不醉不歸!”

顧新恒實在看不下去了,把菲菲的酒杯奪過來說她:“菲菲你不要再喝了。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還敢和我們男生比拼喝那麽多。等下誰送你回家?”

聚會了大半晚上,菲菲正氣著顧新恒只顧和別的同學喝酒聊天,都不怎麽管她。也不知道是仗著酒勁還是已經醉了,竟然一躍起身,一把按住座位上的顧新恒,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起來:

“顧新恒,等下不是你送我回家嗎?今天當著這麽多同學的面,你倒是說個明白,我喜歡了你這麽多年,你為什麽就是不能喜歡我?為什麽,我在這麽大的廣州都把你找出來,不顧身份跑到你廣州的家裏和你說我喜歡你了,可你為什麽一直拒絕我?你說,你是不是因為喜歡李曉艾,才不喜歡我的?今天當著這麽多同學的面,你敢說你就是喜歡李曉艾,我就死心。要不我不會死心的。”

“李曉艾”三個字一從她的嘴裏出來,我就知道大事不妙。顧新恒被她按住的身體更是像觸電了,瞬間彈了開來,臉色也一下子變了。

剛剛還在推杯換盞、呼來呼去的一桌子其他人,也似乎酒醒了,誰也沒想到菲菲這麽膽大直白,對著這突發狀況,大家楞楞地坐著,不知該怎麽反應。

菲菲酒沖腦袋,話已經出嘴,更覺得毫無顧忌,也不管顧新恒早已臉色全變,繼續自顧自訴說起來:

“顧新恒,你明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你,從小學開始就喜歡你。這麽多年,我都沒喜歡過別人,就喜歡你。可你是怎麽回事。我都這麽不顧身份、不顧臉面、不顧體統了,天天跑到你家裏向你告白了,你怎麽就不能接受我。就是因為李曉艾是不是?我知道你一直喜歡李曉艾。可是李曉艾是周奕民喜歡的人,你還能喜歡她嗎?你這麽喜歡她,你不怕對不起你好兄弟周奕民嗎?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周奕民喜歡李曉艾的事情。為什麽你們都喜歡她而不喜歡我?我……”。菲菲說著說著聲音竭斯底裏起來。

如果說剛才提到我的名字顧新恒只是臉色變了,現在聽到“周奕民”這三個字的時候,他渾身幾乎都發起抖來了。他似乎竭盡全身力氣,艱難地擡手指向菲菲,企圖阻止她再說下去:“張菲菲,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給我住嘴!”

“我不住嘴!我為什麽要聽你的!這麽多年了,我對你是怎麽想的,你心知肚明。可是你呢,總把我拒之千裏。李曉艾也是我好朋友,但好朋友也不能把男朋友讓出去啊。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在你廣州的家裏看到了周奕民留給你的東西,上面有他寫給李曉艾但來不及寄出去的信。還有小艾寄給他的回信。還有一封李曉艾求你幫忙查人的信。他喜歡曉艾,一直喜歡曉艾。你早早就知道了。如果周奕民沒死,你們還能有平等競爭的機會,現在他都這樣了,你還能和他競爭嗎?”

在酒精的作用和現場詭異而期待的氣氛下,菲菲可能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麽了,滿嘴話語夾著酒氣噴湧而出。

顧新恒直接把菲菲拽按在座位上,想堵住她的嘴。然而已經遲了,輪到我已經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菲菲說的可是真的?”

“小艾,你不要聽菲菲亂說,她喝醉了,事情不是這樣的。不不,寫信給你的確實是周奕民,但我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我現在心太亂了,沒辦法和你解釋。我們要先把菲菲送回家,我們……我再和你說。”顧新恒有點語無倫次了。

顧新恒不管我同不同意,迅速對身旁喝酒比較少比較清醒的羅峰說:“羅峰,你知道菲菲家的。你負責把她安全送到家裏。”他又轉身對著還一臉愕然的其他人說:“各位,今天的聚會很抱歉,我和小艾要先行離開了,你們慢慢玩。”

他掏出五百元放在桌面上,幾乎是拖拽著我,逃也似的消失在一眾人的目光中。

☆、第 13 章

顧新恒不知哪找來的鑰匙開動一輛摩托車,也不講去哪裏,幾乎不容置疑地對我說:“跟我走吧。”

我滿腦子是菲菲剛才的話,滿腦子是疑問,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一動不動機械地看向他,是他滿眼裏悲傷又期待的眼神。

我感覺自己的心被拉緊了一下,也疼了起來:“你喝酒了,能開車嗎?”“喝得很少,沒關系,你上來吧。”他把頭盔給我,再給自己帶上頭盔,叮囑我坐好,腳下猛踩離合,上檔加油,摩托車箭一般的飛離,身後是還有點不知發生了什麽的其他同學。

我不敢把手環住他的腰,兩只手只好前後緊緊抓住能抓住的地方。夏夜的天空,明朗星稀,涼風習習,可是我全沒有欣賞的心情。菲菲剛才的一字一句都回蕩在我的心頭,每一個字一句話都足以讓我震驚。

摩托車沿著蜿蜒的河堤走了幾分鐘,在一個安靜整潔的河邊休憩亭子停了下來。顧新恒把車熄火,不管我,自個上了那亭子,我只好跟著。他看到亭子裏的石椅,頹然坐下,剛才連拽帶拖著我決絕離開的果斷主見剎那消逝。

亭子旁邊的路燈昏暗不明,也許是這一帶沒什麽人家,一個散步的人都沒有,與剛才大排檔的熱鬧完全像兩個世界。靜靜流淌的江水,像個黝黑的帶子無聲鋪展向遠處;靠河岸的地方停泊著三三兩兩的漁船,透著燈光;依稀能看到不遠處的來時河岸的大排檔,閃閃爍爍、花花綠綠的燈光。

“小艾,我沒有勇氣在那麽多人面前說奕民的事情。”顧新恒低沈的聲音把我的註意力拉回來,“我知道你心裏有著太多疑問。趁著夜色,趁著我身上還有點酒氣,你問吧,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他深沈的眼眸盯著我,悲傷填滿整個眸子,我感覺一顆心再次隱隱作痛。

“菲菲說的追夢人是周奕民是真的?”我輕輕問道。

“大體是真的。奕民真的很喜歡你。那個從初一開始一直寫信給你的人,那個對你緊追不舍的“追夢人”,就是奕民。

但菲菲說的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並非一直知道這回事,我也是他走了之後才知道的。初三最後一個學期最後兩個月,我們這些有希望考上高城中學的尖子生,都被學校抽調過去集中封閉培訓,基本周末假期什麽的都沒有,和同學的交流聯系也是少之又少。所以他在最後一個多月發病直至去世,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根本一點都不知道,以致沒能陪在他身邊哪怕一分鐘時間。”

回憶起這段傷心往事,對於顧新恒來說,不啻又是一次拿著手術刀明晃晃地解剖自己的靈魂吧。我看著他泫然欲哭的樣子,真的寧願他停下來不要再說下去。

他看出了我的擔心,用手作勢制止了我。

“我怕我以後再也沒有勇氣說了,你讓我一次說完。你寫給我的信,讓我幫你找誰是追夢人的信。也是被班主任收起來直到考完中考才給我。足足遲了兩個月,所以我沒有及時給你回信。後來才拿到你的信沒幾天,我們就接到了奕民走的消息。他爸爸特意把他的一些物品留給了我,其中就有寫給你的幾封沒寄出去的信,也有你回給他的那一封信。然後我才知道他一直喜歡你,從小到大就喜歡你,我就更加不知道怎麽給你回信了,真的不知道怎麽說才好。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對他,他才16歲啊!”顧新恒越說情緒越激動,雙手抱頭幾乎要把頭發都拽掉。

可我也沒有比他好多少。

我幾乎是癱軟在石凳上,內心有如煮沸的一鍋水翻騰滾蕩起來。曾幾何時,我初中被這些信困擾了整整三年;曾幾何時,我如此不屑這種偷偷摸摸寫信追女生的行為;曾幾何時,我千方百計想找到寫信的人是誰;曾幾何時,我恨不得當面痛斥這個“追夢人”一頓。

而如今卻告訴我,寫信的人是我如此熟悉、曾經和我如此靠近的人,是我怎麽想都沒有想到的人,是已經揮揮衣袖不帶著一片雲彩杳無人世蹤影的人!而且這個人還如此長情從小到大喜歡了我這麽久,我卻一點也沒覺察,一點也沒感覺,一點也不知曉!究竟誰該為誰而悲傷。

我看著神情悲戚的顧新恒,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

說震驚嗎,臉上的表情不言而喻吧,可是剛才菲菲說出來的時候已經讓我有一陣子進行了消化,並沒有震驚到感覺不可思議的地步。

說憤怒嗎,也有吧。恨他寫了那麽多信打擾了我這麽久,喜歡了我那麽久也沒有吭一聲啊。明明我們有無數機會都在一起玩,為什麽就是沒說一聲。可是就算他說出來、我知道了,能改變什麽嗎,我能喜歡上他嗎。何況這個人已經離開了我們,已經沒法去找他追究算賬,問個明白,除了自己生悶氣,還能怎樣。

看著一言不發的我,顧新恒顯然也不知道能說什麽。似乎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迎上我的眼光:

“小艾,對不起,沒有及時的把這事情和你交代。我也是糾纏矛盾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沒想到菲菲上次跑去我廣州的家裏竟然偷看了這些東西。但幸虧她今晚說了出來,我才有勇氣和你說。不然我真的不知道從何和你說起。但是不管我說不說,我都會接替奕民好好照顧你,守護你的。他走的時候,肯定最萬般舍不得的人是你。我知道他把那些信物都留給我,就是要讓我替他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吃半點虧。”

“我高中後你跑來學校找我,三天兩頭給我寄信寄資料,甚至讓羅峰他們在學校暗中保護我幫我做這做那就是你為了替周奕民照顧我?”聽到顧新恒這樣一說,為什麽我的心情更加糟糕起來。

顧新恒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質問他,一時竟不知道怎麽接話,囁嚅半天:“我,我……,沒有奕民我們也是好朋友,照顧你幫助你也是應該的。不過……你是奕民喜歡的人,我當然要更加……更加上心。”

我擔心的那個答案終於呼之欲出。一直以來,我總覺得他之所以高中對我這麽照顧,這麽頻繁找我聯系我,是在同情我掉回了鼓山中學這種三流學校,想盡點朋友的責任幫我提高學習成績。原來,連這個理由都不是,不過是因為要替他的好兄弟好朋友盡責!

我不敢再問下去,我本來多麽想再多問一句,你沒有喜歡菲菲嗎,菲菲說的,你之所以不喜歡她是因為喜歡我,是嗎。可是現在我再也不敢問下去。我太害怕問下去答案就是自己預料之中的那樣。可是就算答案是自己心中一直隱隱想要的,更加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氣氛凝固起來。我的心情一直往下墜,思緒越來越茫然無著落,猶如這包裹著周圍一切的暗淡的夜色,抓不住任何能掌握的東西。一個巨大的謎團包裹著我,我多麽想揭開它,眼前卻不敢邁出半步。不僅再也不能邁出半步,我們也終將失去彼此了。如果說以前橫亙在我和他面前的是菲菲這座大山,現在有座更大的山橫亙在面前了。恐怕我們一輩子都沒法跨越。

我無力地和顧新恒說:“能不能今晚送我回鼓山,心裏太亂,我想靜一下。”我想只有這黑夜能夠遮掩我的黯然神傷。

顧新恒沒說什麽。我們默默地上車,默默地發動車子,像兩個逃兵,逃離這眼前的黑暗。

好多年後,他跑過來和我說,過了這麽多年,他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敢把周奕民喜歡我的事情告訴我,因為他害怕,害怕我知道周奕民喜歡我,他就會失去我了。害怕再沒有了支撐他的理由,可以打著周奕民的幌子,接近我照顧我。他寧願自己擔著對不起周奕民,也不敢去嘗試告訴我後失去我。

可惜那時候我已經有男朋友,沒辦法留給他位置了。而今天晚上,我們如此靠近,我同樣不知所措。從沒有如此貼近地在他背後的我,身體僵硬,神情惘然,沈默不語,一路的氣氛死寂一般。他知道,他終於還是失去了我,徹底失去了我。

是的,我也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知道我終於徹底失去了他。

我們就這樣徹底失去彼此。

☆、第 14 章

從顧新恒的車下來,他極力想在道別前打破沈默,迅速在搜索尋找話語。

我輕輕地說一句:“謝謝,你回去小心點。”轉頭邁向家門。

他擡起手:“小艾,其實菲菲說的……”。

“我太累了,也太晚了。你還喝了酒,早點回去休息吧。”我神經緊張趕緊打斷了他。

“原諒我,真的沒有勇氣聽你說下去。”雖然內心默默在抱歉,卻頭也不回逃也似的進了家門。

李曉林還在客廳裏看電視,顧不來和他打招呼,走回房間一下子癱趴在床上,留下他一臉莫名其妙。

那天晚上我睡得半松半醒,恍恍惚惚,影影綽綽。

一會是顧新恒的身影,一會是菲菲的身影,一會似乎還出現周奕民的身影。最終誰的身影都分不清,似乎都包圍著我,爭相向我說什麽,又像在不留情面地逼我說什麽。

直到天蒙蒙亮,我才模模糊糊熟睡過去。起來已近中午。還是只看到李曉林在大廳看電視。這家夥,對中考成績一點不在乎,暑假電視都成了他專屬品。

菲菲在下午又來找我。仍然是一身時尚,人卻顯得特別疲倦,尤其眼睛還是通紅的。但這次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她把我從家裏拉出來,摩托車沿著還算平順的泥路,一起上了鼓山頂。

夏天的陽光焦灼傷人,天空卻無比蔚藍,片片魚鱗狀的白雲飄在空中,似乎伸手可摘。這個世界原來如此美好與燦爛,溫暖與光明!我亂糟糟的心情似乎一點一點在消融。

我們躲進一個小亭子,遠眺前方,菲菲少見地抒發感情:“小艾,好久沒上過鼓山了,怎麽感覺山下變化好大!”回過頭看著我:“我們變化也大,是不是?”

“菲菲,你找我有話要說吧。”我單刀直入。

“顧新恒今天有急事,早上和他姑姑一起回老家了。他走之前電話我,說你們家沒電話,托我來看看你。”

菲菲挑了旁邊一塊幹凈的地方坐下:“小艾,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一直以來都羨慕你。你長得漂亮,成績又好,人緣又好。那麽多老師、同學都喜歡你。這也算了,你知道的,一直以來我都喜歡顧新恒,從小喜歡到現在。可是昨天晚上,我終於知道,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他一直喜歡的是你。”

“菲菲,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顧新恒他……,我……。”

“你聽我說完。”菲菲作勢制止了我:

“你知道嗎,我之前多高興你初中沒有和他同校,然後我千方百計地搞到了和他同班,想著可以獨霸他了。盡管初中那麽多女同學喜歡他,可是我不怕,這些同學都有辦法對付,趕走就是了。我覺得你才是我爭奪顧新恒的唯一的對手。後來到初中升高中,你知道我多害怕你們還是會考到一個學校嗎。因為我不可能去讀高中看著他了。謝天謝地,我才不在乎你們是不是考上高城中學還是鼓山中學,是普通學校還是重點學校。當我知道你們沒有能考上同一學校的時候,你知道我是多麽高興嗎。我覺得和顧新恒在一起再沒有障礙了。”

“因此,這兩年你們高中暑假的時候,我都吵著讓我爸媽同意,呆在廣州我哥家裏,說是打暑期工積累生活經驗,其實就是為了在廣州和他多相處。

在廣州每一天,我都千方百計找他,找到他的住處,然後跑去跟他告白。我滿懷興奮和愛意,他的回應卻是重拳打棉花,一點反應也沒有。說他還沈浸在周奕民的事情中,其他的事情都不想。

我不死心,再去找他,年年找他,天天找他。次數多了,說多了,他就不耐煩了,直接和我攤牌,當頭給我潑了冷水,說我和他不可能,他一直只是把我當作好朋友看待。

我質問他,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他就說是。可是問是誰,他就不肯回答。可是我一猜就是你,他不說話,點頭沈默著承認。我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可我不死心,還是天天去找他。有一次他有事接電話去了,我就翻他的東西,結果無意看到了周奕民留給他的信物。其中的幾封信原來是周奕民寫給你但沒有寄出的,還有一封信是你給他的回信,還有一封信是你托顧新恒找人的。我才知道周奕民一直喜歡你,你和顧新恒還有這麽一件事。

可是我心中暗自竊喜,我知道這樣一來顧新恒沒有辦法喜歡你了。我沒有把看過信的事情告訴顧新恒,我真的沒有打算說出來的,只是在心裏高興。可是從高中開始,我和他也不在一個學校了,他的好多消息我也不知道。每次聯系,幾乎都是我主動找他。我找別的同學了解他的情況,聽到最多的竟然都是他和你的情況怎麽樣,他怎麽老是回來鼓山找你,怎麽老是給你寄學習資料,怎麽指定羅峰在學校照顧你。

我聽了妒忌得要死,急得要死。前幾天我學校一放暑假回來,我都來不及見家裏人,就心急火燎地回鼓山,想方設法把他找出來,然後去找你,一來也是想見見你,二來本來是想在你面前裝下我和他有多好,想讓你知難而退的。我沒想到自己喝多了酒就亂說話了,結果把什麽都搞砸了。”

菲菲一口氣說那麽多話,難得還條理這麽清楚。可聽了真是讓我哭笑不得,不知道應該是什麽反應,原來我當她的假想敵當了這麽久,幸虧自己從來沒有非份之想。

只好苦笑跟她澄清:“菲菲,無論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喜歡顧新恒的,所以我對他從來沒有非份之想。而且他太優秀了,條件太好了,我自愧除了學習好點,哪有你的好條件。我初中之前和他怎麽來往的,玩過多少次,你都是很清楚的,每次都是和你在一起的。之所以寫信托顧新恒而不是你幫忙找人,不是我故意要避開你接近他,信上我也說了,主要是想著他做事沈穩些。”

“菲菲,我從來沒有和你搶他,真的。論外貌、論性格、論家庭條件,我從來比不過你,也配不上他。要是以前,我還可以說學習是值得驕傲的一點。可是現在你看我都跌回鼓山中學了,哪敢高攀高城中學的他。他高中和我聯系多了,來往多了,你也知道的,他是出於周奕民的托付。他覺得對不起周奕民,所以要照顧好一點我。他對我不是你想象的感情。”

菲菲拍拍我的肩膀,搖著頭長籲一口氣,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同情:“李曉艾,你真是書呆子啊。周奕民喜歡了你這麽久,你一點都不察覺。顧新恒明明也是喜歡你,你還是不相信。我真不知道我是應該為自己高興還是為你悲哀。可是昨晚的事情,我算是徹底看清楚了,我和顧新恒玩完了,他從來也沒有喜歡過我,我們是不可能的了。你知道昨晚我認清這個事實後,比當初在廣州他當面拒絕我還要傷心嗎。你知道我昨晚哭了多久才接受這個事實嗎?可是沒辦法我還得接受,這可能就是大人們說的成長吧。”

“當著那麽多人的面,他就這樣吼著我而牽著你離去。小艾你知道當時我多麽傷心嗎。昨晚我回到家裏,還是一直期盼他能打個電話過來安慰下的,問我一下情況也好。可是他都沒有,他全副心思都在你身上。直到今天早上打電話給我,他關心的還是你。

可還是應該感謝昨晚,如果沒有昨晚,我不會徹底死心的,我永遠沒有辦法從對他的迷戀中抽身出來。小艾,這麽久,在我們三個人的關系裏面,我知道我的私心太明顯了,我也知道讓你受了不少委屈。你不會怪我吧。我不能祝福你們什麽。不過小艾我告訴你,認清楚自己的真實感情,敢於面對自己的真實感情,比什麽都重要。你和顧新恒無可否認一直很優秀,可是你們過得太壓抑,太自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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